第四十一章 韩****被炸-《木匠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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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永根,你母亲临走之前,吃了一个馍,还喝了半碗粥,她是突然走的,没有留下任何话。”大虎说。
“大虎,我母亲临走的时候,是吃了你们给送的饭走的,到了那边她也不会饿着,我感谢你们两口子,我这个当儿子的,都做不到这些。”李永根说。
“现在不是说客套话的时候,咱们得商量商量,给母亲发丧的事情。”大虎说。
李永根告诉大虎,家里早就为老母亲,准备了一些木料,他希望大虎,给他母亲赶做一副棺材,听到李永根这样说,当着相邻的面,有些话,大虎不好说,他把李永根叫到一边,对他说,韩****已经下令,不准他做与木匠相关的事情,而且,他现在也是在大田队的改造对象,如果他‘开封’工具,被韩****抓到证据,他会迁怒于母亲发丧的事情,到时候,老母亲走都走的不会安生。
大虎所说的事情,李永根还是第一次听说,每次见大虎的时候,大虎总是宽慰他,从不提及自己的处境,没想到,韩****不但迫害自己,连大虎也不放过,他跟大虎说,实在不行,就随便订个盒子,把母亲葬了,大虎不同意,他说,老母亲含辛茹苦一辈子,临了不能让她就这样走了,他提议,到邻村请个木匠过来,给老母亲打一副像样的棺材,李永根说,请木匠需要钱,他手里一毛钱也没有。
大虎告诉永根,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,他对在场的人说,咱们拿出沙峪村,相互扶持,不分你我的精神来,有钱出钱,有力出力,把永根的老母亲发丧了,让她老人家没有遗憾的走,大虎的话一出口,现场的相邻,你拿一块,我拿一块,很快就凑够了雇木匠的钱,金昌硕拿着钱,去邻村请木匠了。
不到一天的时间,棺材做好了,李永根小心翼翼的把母亲,放进了棺材里,在钉棺材板的时候,李永根的精神几乎崩溃了,钉上棺材板,就意味着,他永远的失去了母亲,他趴在棺材上,看着母亲,不让人把棺材钉上,大虎他们几个男人,费了好大的劲,才把他弄开,棺材钉上了,该送他母亲上路了,一路送行的人,都跟着李永根一块掉泪。
母亲送走了,李永根的心也跟着走了,他的坚守已经完全失去了意义,此时的他,有了离开人世的想法,他要为实现这个想法而寻找机会。
他又回到了仓库,当玉儿他们都过来安慰他的时候,他却刻意的表现出,不难过,不悲伤的样子,还比以前健谈了很多,玉儿他们以为,他是因为母亲过世,悲伤过度所致,过一段时间,会恢复原来的样子,可等了个来月的时间,李永根依旧如此,这不免让玉儿担忧起来。
一天,韩文革去公社开会,看管的民兵也想偷偷懒,跑到屋子里打牌了,见无人看管,玉儿跑到大田队,找到了大虎,把李永根的变化,告诉了他,玉儿的意思,是让大虎找准机会,开导一下李永根,免得他做出傻事,大虎听说,韩文革去公社开会,一时半会的回不来,他跟大田队长说明了缘由后,跟着玉儿去仓库,他见到李永根后,就跟他聊起了今后的打算,李永根对大虎说,他是活过今天,不想明天。
通过李永根说话的语气,大虎感觉到,他的情绪已低到了极点,眼神也显现出恍惚迷离的状态,大虎认为,玉儿的担心是对的,他有责任开导李永根,让他对生活重拾希望,他告诉李永根,老母亲没了,不等于家也没了,他的家就是李永根的家,话说到这时,他明显感觉到,李永根的眼眶湿润了,眼睛也有了光,但很快,他又恢复到原来的状况,大虎提醒他,心里有事,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告诉他,不要把自己逼到死胡同。
面对大虎苦口婆心的劝说,李永根实在不落忍,他向大虎表示,他会好好的生活下去,不辜负大家对他的关心和帮助,由于担心撞见韩****,大虎又叮嘱他一番后,回到了大田队。
在大虎劝慰李永根的时候,李永根有几次真想把实话说出来,可话到了嘴边,他硬是又咽了回去,他不是不清楚,一旦大虎知道了他的想法,一定会想方设法阻止他,即便是阻止不了他,大虎也会整日为他担惊受怕,在沙峪村,他最信服的是大虎,自打他被关进仓库以来,大虎以儿子的责任,照顾着没有血缘关系的他的老母亲,他不能再给大虎增添任何的麻烦了,所以他选择不跟大虎说实话,目的就是让大虎对他放心。
李永根性情上的变化,不是出于他的本意,而是为了迷惑韩****,可以伪装出来的,他是想,通过性格的改变,让韩****对他放松警惕,在他看来,自己的身体只是个躯壳,活一天,跟活十年,没有多大的差别,唯一不同的是,他这个躯壳,有血有肉,还有点力量,他要利用这些,还自己一个公道。
他的这些想法也是渐变形成的,一开始,他是想作践自己,一死了之,然而,当他进一步确定这个想法的时候,他想到了韩****,这个一直让他憎恨不已的人,他认为,自己走了不足惜,也许沙峪村的人,议论些日子,也就淡忘了,可是韩****不同,自从**********开始以后,他带给沙峪村的,可以用‘灾难’两个字形容,这个人不除,留给沙峪村的,就是个‘祸害’,不但关在仓库里的人,得不到解脱,就连大虎都要受到不公正的待遇。
他认为,老祖宗留下做人的原则,积德行善,雪中送炭,互帮互助,友爱相邻,都被韩****的革命无罪,造反有理,取而代之,长此以往,沙峪村将不再是沙峪村,他平庸了大半生,这次要做个惊天地,泣鬼神的大事,那就是,杀了韩****。
一开始这个想法出现的时候,他自己都下了一跳,连个小鸡仔都不敢杀的人,怎么可能对一个人下手,而且这个人还是在风口浪尖的人,但是,他不停的告诫自己,这个人不是人,是个‘祸害’,他这样做是为民除害,当他在内心里不断强化这个理念的时候,当初的害怕,慢慢的远了,为了实施这个所谓的计划,他必须先把自己伪装起来,好让韩****对他放松警惕,这也是他在母亲死后,表现的异常的原因。
有了这个想法以后,李永根的生活变得不再枯燥,他无论是在干活,还是在休息的时候,脑子里都在打着转转,他的改变,也引起了韩****对他的关注,韩****认为,李永根的态度的转变,完全是对他实行无产阶级****的成果,他还认为,这个成果,应该作为他的政绩,得到上级领导的认可和嘉奖,于是,私下里,他找到了袁文海,把他的想法说了,袁文海同意韩****的意见,让他把李永根的材料整理出来,上报公社。
由于韩****的文化水平有限,几天下来,也就整出几百字的材料,离袁文海的要求还相差甚远,于是,韩****到中心学校,找到了曾经有几面之缘的,‘红卫兵’组织负责人王宏,王宏也是学校的干将,他与韩****不同的是,有文化,能写能说,号召力强,根据韩****的口述,王宏很快就把李永根的材料整理出来了,韩****拿着材料,马不停蹄的交给了袁文海,袁文海在看完了材料以后,要求李永根作为改造好的对象,到各生产大队讲述心路历程。
韩****又找到了王宏,给李永根量身定做了演讲的稿子,而此时的李永根正在筹划着用什么样的方式把韩****干掉的计划。
早上,韩****一改对李永根横眉立目的表情,他把五个****对象,聚集在了他的办公室,他说:
“**********以来,咱们沙峪村的变化,有目共睹,五个****对象,通过改造,也发生了很大变化,特别是李永根,他原来对改造是有严重抵触情绪的,经过我们反复的工作,他认识到了,他过去的行为是错误的,愿意配合指挥部改造,重新做人,他的转变也给在坐的人,敲响了警钟,站到革命队伍里来,才是你们唯一的出路,那些顽固不化,处处与革命为敌的人,只有死路一条。”
在韩****说这片话的时候,玉儿几个看了李永根一眼,只见李永根不时的点着头,表示认可韩****的言论,玉儿还没来得及揣摩李永根动机的时候,韩****有接着说:
“公社准备让李永根,作为改造好的典型,到各生产大队做巡回演讲,为了配合演讲,我已经为李永根准备好了演讲稿,一会儿,咱们们作为第一批观众,让李永根试着演讲一遍。”
接过韩****的演讲稿,李永根看了一遍,他发现,演讲稿里的字,他只认识不到百分之三十,而这百分之三十,还是在扫盲班上学到的,可以想象,一个稿子,百分之七十的字不认识,这个稿子没法念,可是,在韩****的不断催促下,李永根还是磕磕绊绊的念了一些,但显然不是韩****想要的效果,要是放在平时,李永根的这种表现,他早就非打即骂了,可是,今天他没有,他告诉李永根,拿着稿子回去练习,直到念通顺之前,都不要参加劳动了。
李永根拿着稿子回到了仓库,一进门,他就把稿子扔到了一边,玉儿对李永根的举动,越来越不理解,刚才还对韩****点头认可的他,一进门就把韩****给他的稿子扔了,难道李永根真的受了刺激,性情变得让人琢磨不透。
第二天,李永根向韩****请假,说他舅舅给他说了门亲事,要他过去看看,他说,为了不影响看稿子,他会把稿子带在身上,随时看,韩****当场就批准了他的请求,还叮嘱他,早去早回,李永根说完了感谢的话以后,就去了舅舅家。
韩****痛快的批了李永根的假,主要原因就是,他要利用李永根这张牌,打响他的政绩,为他升官铺路,而李永根也是利用了他这一点,为实施他的报复计划,创造条件,两个人看起来,一个是副指挥,一个是****对象,高低,强弱,显而易见,但是,在这场博弈中,是谁能占上风,这还真说不准,打个比方,一个做好了牺牲准备的人,跟一个风头正旺的人,两者相遇博弈,你说那个胜算把握大些?毫无疑问,当然是做好了牺牲准备的人,胜算的把握要大些,原因很简单,连死都不怕,他还怕什么,所以,生活中常常听到这样一句话,‘光脚的,不怕穿鞋的’那他怕谁,是怕不要命的。
话说,李永根在获准了假以后,根本就没去他的舅舅家,相亲只是他编造的一个理由而已,他真正的目的,是到舅舅原来工作的矿山,搞到炸药,这也是自打他母亲去世之后,每天只想的一件事,他认为,现在的苟活,完全是为了完成这件事。
当然,搞炸药这种事,不能光明正大的去搞,一旦被人发现,被抓被关是跑不了的,为了安全起见,他选择在傍晚的时候,来到了矿山,这座矿山,对于李永根来说,既熟悉又陌生,他记得,在他十来岁的时候,他经常来舅舅工作的矿上玩,舅舅是负责组装炸药的,也是矿上的爆破能手,他那个时候,对舅舅充满了好奇,特别是看到炸药,经过舅舅的组装,居然能把山炸开一个大口子,他羡慕死了,也央求舅舅,教他组装炸药,被舅舅拒绝了。
几年后,由于这个小煤矿,没有开采价值了,舅舅回到了家里,干起了农活,有一次,他去舅舅家,路过这个废弃的煤矿,出于好奇,他走了进去,在进入舅舅曾经组装炸药的小房子后,他发现,屋里除了一层厚厚的尘土以外,格局没有任何变化,他在犄角发现了少量的炸药,当时,他突发奇想,把炸药带回家,有机会的话,让舅舅教他组装,但是,他转念一想,老母亲双目失明,万一哪天烧饭时不小心,引燃了炸药,那可不得了。
于是,他把炸药放回了原处,但这个记忆却印在了他的脑子里,今天,机会来了,如果说,以前是顾虑母亲的生命,他不敢把炸药拿回家,那现在,这个顾虑没了,永远的没了,他不会再有任何的犹豫和迟疑,他要把炸药全部带回家,他要给韩****颜色看看。
担心炸药受潮,失去药性,李永根在装之前,还特意用手捻了捻,在确认了很干燥的情况下,他拿出事先准备的口袋,把炸药和雷管,全部装了进去。
在回家的路上,李永根的心情好的不行,走起路来,感觉脚步都轻盈了很多,这是他倒霉以来,最放松的时候,有人要问了,大黑天的,又是山路,只有他独行,万一撞上了‘夜鬼’该有多可怕,错了,在李永根这,‘夜鬼’都没有韩****可怕,没有遇到可怕的人的时候,他是一个,夜里不敢一人出来的胆小鬼,害怕老人给他讲的传说中,口吐鲜红的长舌头的鬼的出现,每每想起,吓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。
但是,自从遇到了韩****以后,传说中的鬼的概念,越来越模糊,他甚至认为,韩****是长着一副人模样的恶鬼,他宁愿撞上鬼,也不愿撞上韩****。
此时,他内心想的是,回家好好的研究一下组装炸药的事情,明天一早,再去韩****那报到,如果韩****问起,为什么昨晚没回来,他会告诉他,为了熟读演讲稿,至于熟读到什么程度,那就是见仁见智的事了。
一夜的研究,他对炸药的组装,大概有了雏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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